夕阳映红了半个窗户,一只孤单的小麻雀在窗外的老槐树上跳来跳去,不停地叽叽喳喳叫着,好似不爱回家的调皮孩子。几朵深秋的白云高高地挂在天空,漫无目的地飘荡,宛如无家可归的游子。
画家老张躺在病床上,干瘪的脸上布满了岁月流逝的皱纹,无神的双眼深深地凹陷在眼眶里,零星的白发无精打采地胡乱垂着。
突然,他艰难地抬起右手,缓缓地伸出食指,嘴角蠕动着。
老伴盯着他半勾的食指,哭了:“你今年才九十岁,说好了要活到一百啊!这就要撇下我一个人了,呜呜……”
老张的手一直擎着,咿呀不清。
大女儿顺着父亲的手指,看到了墙上的挂画,轻轻地问:“爹,您是想吃柿子吧?”
这是老张最喜欢的一幅画,画上是他年轻时候教书的革命老区,漫山遍野熟透了的柿子,像红灯笼照耀着山脚下断壁残垣的村庄。
“不对吧大姐?爹是说这个画值一百万!”大儿子瞥了她一下。
“肯定不是,爹的画咋能这么不值钱?”二儿子白了哥哥一眼。
老张费力地涨着脸,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小儿子接过话头,煞有介事地说:“是啊,爹的画那么值钱,爹是说只有这一张不准卖掉!”
老张的手有些哆嗦了,猛烈地咳嗽起来,那可怜的银发也跟着颤抖。
泪水盈眶的小女儿俯下身,紧贴着父亲瘦削的脸,低声说:
“爹啊,您就别担心山区的孩子们了,您一直挂念着给他们翻建校舍,您是叫我们把那幅画拍卖,拍卖的钱全捐给您教书的学校吧?”
老张抬起的右手终于落下,带着满意的笑容合上了眼睛。(作者系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