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临窗而视,喧哗的城市步入了平静,偶而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仿佛一首优美的思乡曲,带我走进儿时的记忆。那里,有满天的繁星,有飞舞的莹火虫,有树下凉爽的草帘,还有母亲手中的蒲扇……
蒲扇是那种用南方芭蕉叶子做的,是母亲在世时买的,过去家家都有这种半圆型扇子。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村里没有电,家家都是点着如豆粒大火苗的煤油灯,孩子们都不知电风扇长啥模样。夏天,人们消暑的办法除了跳到大沽河里洗个澡外,就是到大街或生产队的场院里乘凉。三个人一堆,五个人一撮,凑在一起,摢着蒲扇,唠着家常,等待热气退去,等待凉风下来,凉透再回家睡觉。我们这些小孩子,晚上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草帘子去大街上占场。那时的大街坑洼不平,草垛、粪堆、草堆到处都是,出来早的才能占着块平适的地方,铺下帘子才不至于硌人。草帘子是母亲用麦秸草编的,麦秸草被母亲梳得溜光溜光的,用麻绳勒成一米半宽一人多长,铺在地上,如同大炕席,躺上去感觉滑滑的、凉凉的、软软的,舒服极了。
大人们吃过晚饭,陆陆续续各自从家走出来。男人们口里叼着旱烟袋,光着膀子,肩膀头上搭着根破毛巾,用来擦汗,有的连块破毛巾没有,就拿块破布条。女人们手里拿着蒲扇,边走边摢,不时地还用蒲扇敲打着身上。几个女人张家长李家短的拉起了闲呱。抽着烟的男人们,顺手从草垛堆底下弄出点麦糠,点着,让它冒着烟呛蚊子。
我们这些孩子们是永远不会老实的,就在大街上玩起了趴猫儿、爬草垛、摔跤等游戏,大人们在边上呵斥也权当没听见,照样皮打皮闹,直玩得满身泥土,浑身是汗,一个个像泥猴似的才跑回母亲身边躺下。母亲嘴里数落着,手里的蒲扇加快了频率,急急的给我们扇着风,赶着闻着汗味嗡嗡飞来的蚊子。那时,母亲也就四十多岁,却像现在六十多岁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己爬满了皱纹。躺在草帘上的我们,美滋滋地享受着母亲用蒲扇扇来的凉风,仰望着蓝蓝的天空,数着天上的星星,听母亲讲七仙女、牛郎织女的故事……此时的母亲,仍在不紧不慢的摢着蒲扇。直到早晨一觉醒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炕上……
儿时的夏天,漫长而炎热,我们在母亲的蒲扇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夜,直到慢慢长大。如今家里的电风扇都已经淘汰,装上了空调,酷暑不再难耐,而那留有母亲味道的老蒲扇,使母亲的爱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