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漫漫,一生就是一场旅途。在这条跨越岁月的旅途中,总是伴随着孤独。在你出发的地方,有那样的人,他引你上路,带你启程,放你奔跑,鼓励你奋勇向前。 那是一条时间之外的路。
我曾与母亲一起走在这条路上,路上四季的街景尽收眼底。道路两侧招牌上的文字,母亲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教与我。在取款机口排队,母亲教我记住了“中国”;在街边的食铺,认识了家乡的名字;公交车站旁的等待中,母亲指着站牌,教会我的所在,告诉我回家的路。母亲那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混杂在道路的喧闹里,依然如此清晰,带领我走上长长的路。
在冬天凛冽的路上,冻僵的脚一步也不想挪。母亲似乎总是早有准备,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杯暖手的温水。于是母女俩缩在帽子和衣领里,揣着温热的水走在路上。母亲告诉我,冷风里的行走很艰难,成长的路也很艰难,要时刻有所准备。彼时我只是懵懂地点头,母亲笑我傻样。此后的路上,我也学会了如何做好准备,踏上每一场未知的征途。
那时人们对流浪者的关注度不够,冬天的路上总是有缩在军大衣里、蜷在路旁的流浪汉。母亲总是能关注到这些隐没在冬天灰色背景里的人。她会掏出口袋里的零钱,不多但也是雪中送炭。我耳濡目染,即使长大之后路旁鲜见流浪的人,我也始终努力做到友善,一如母亲冬天路上对他人的帮助。使我印象深刻的是母亲独到的见解,她总是告诉我,不要把施舍用来使自己满足,对于被施舍的人,应该给予尊重。
路是跌倒再爬起来的最佳练习处。但一个人未免孤独怯懦,于是母亲教我:低头看路,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最后还要看看自己前进的风景。
这条路最终还是走得远了。
自从能自己走在路上,与母亲的路就不再相同了。我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父母的成就就是尽快把儿女送离自己身边,母亲显然在这方面做得很好。渐渐独立起来的我,有了更多值得自己忙活的事情。一次周末从远处回来,来不及回家,经过家附近的车站。当我正疲于车途时,恰好看见母亲,站在那条红绿灯间断闪烁的十字路口处。人来人往,独独她安静地站在那里,那样突兀,我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看着我,没有挥手,只是目送我渐渐消失在拐角。
龙应台在《目送》中如此写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今生今世的无数次目送。”我曾与母亲分享过这篇文章,不料这么快就踏上了同样的路。
但这千百年无数子女走着的路,大抵都是相似的。起初是颠颠地跟着一个高大的背影走着,后来是与他并肩走着,再后来,子女的路越走越长,越走越远,父母的路却好像停留在了与子女分开的岔路,踌躇着止住了脚步。
就好像是小时候看的《千与千寻》的旁白那样,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来往坟墓的列车,没有人能自始至终陪你走到最后。父母便是这样,早早地离开了你我的列车。可是,正如影片中讲述的那样,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因为父母的离开,是为了在列车驶过的路上守望,叮嘱我们不要忘了路上的行囊,给予我们前进的勇气,放手让我们在路上一路高歌。
父母的目光跨越万水千山和我们一同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