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嘉年

 

　　“腊月嘉年”，如从《诗经》中流出的句子，带着悠然的远意，含着斑驳的古意。在腊月里，收藏着生活的满足，流溢出日子的期盼。我喜欢这样的日子，有来时，有去处，让人心生安稳和踏实的感觉。

　　“腊月嘉年”是透露着乡村生活的一份自足，几许快乐。如《诗经·七月》里的句子般明澈，有着从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九月叔苴、十月获稻舂酒中流淌出的劳作的艰辛、时节的静美和收获的喜悦。

      腊月，有美如斯，是值得我们用一年的目光去期待的，期待如一轮满月，在年边，在腊月，圆润丰满。腊月也是值得我们用一年的辛劳去抚育的，这份付出，只为在腊月，期许自己一个幸福的嘉年。腊月嘉年，好像是美满的收束，也更像是一个美好的开始，腊月也是迎新的日子。

　　腊月嘉年，需盼，进入腊月就盼年，这像是一个绵延着幸福的过程。盼着新年早些到，也盼着新年慢慢来、慢慢过，总有人性子更急一些，多是孩子和老人，在新年里，他们会得到更多的快乐和满足。“新年到，真热闹，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一顶新毡帽。”新年是每个人都盼望的日子，所有各有所盼的日子就缤纷热闹起来了。

　　而新年，是带着喜庆吉祥步伐一步步、慢慢地向我们走来的，不急不缓，悠闲淡然，好像那一切即将到来的热闹与它全然无关。心急的是我们，盼着新年的心思如鹿撞怀，起伏难平。其实，盼新年是不应急的，那慢慢到来的年，定要将场面铺展开了，将氛围酝酿足了，才姗姗而来，这样的新年才过得更有滋味。在细品中，有人生的得意；在回味时，存无限的向往，于是就生出了新一轮的祈盼，如回环往复的循环，却又总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日子能过成这样，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好。

　　腊月的第一个节日是腊八，也就是腊月的腊日，是庆祝丰收和进行祭祀的节日，它有着双重的意义，既有慎终追远的沉思，也有俗世人情的贞静，它曾经是一个隆重的节日，像重午和重九，有着浓郁的节日氛围。在我的心中，腊八是在我们盼年的迫切心境中到来的，腊八到，就意味着年的日趋临近。我喜欢像腊八这样和食物有着密切关系的节日，它留给你许多可资记忆的载体，就鲜活和生动起来了。

　　腊八粥是腊八特有的食物，腊八食粥已相沿成俗，这是一种可以温暖脾胃、温暖人心的习俗，天寒地冻中，让人倍感温暖。腊八粥将多种食材放在一起，如食材在另一种语境中的大团圆，先就有着一分热闹与欢喜在，再与米共煮，这种东西南北的融合，春夏秋冬的团聚真的很有意趣。小时候的腊月常食粥，既俭省又饱暖，不能清晰地记得母亲是否会在腊八日煮腊八粥，但知每天清晨捧粥而食的温暖，那就是冬天，在年临近的日子。

　　腊月里，家里的腊货腌好。年前，母亲会偶尔煮一些给我们解馋。母亲还要准备年节的各种食物，做炒米糖、打豆腐、炸圆子、做米粉粑粑，年就丰盛了。我们也帮着父母做洒扫清洁的小事。母亲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场大雪，我们就等着过年了。

　　彼时，年是我们的一场盛筵，也是一年一次的乡村嘉年华。

                                  （章铜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