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称呼“池塘”的专有名词是“湾崖”。缘起不可考。故乡的坐标除了老街,村后的小河,便是这池塘。
自我记忆深刻起,池塘两岸便多住家了。池塘除东北地势低外,其余三面皆高,雨季就苦了池塘东北的住家。水会倒灌进院子里、屋子里。有一户人家,干脆就不起院墙,只插齐人高的篱笆,省得被雨水泡倒,反复重修。
池塘东北角有巨石一块,椭圆。水落三四尺,不见石根,水满池塘,不过顶。石头三面,被水渍、泥渍、一季季的苔痕覆盖包裹,石色石理不可见。想是年岁久远之物,只是用途、出处均不可考。石旁有棵大柳树,柳荫遮天蔽日。就是这一普通石头,成了孩子夏天常玩乐的地方。在柳荫下用自制的钓具垂钓,纵使一上午没有收获,也能自得其乐。
冬天的时候,这块石头看着让人心寒,一般会离它远远的。冬天,池塘是个天然的溜冰场。冰下能看到冻着的鱼,有人就砸出一个小洞,把鱼取出来,鱼还是活的。不过,这却破坏了冰面,我就曾因此陷进过一只脚,湿透了棉裤。
夏天的池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青蛙多。消夏的夜里,听取蛙声一片,很惬意。听到青蛙叫,再过六十天就能吃到新收割的麦子。我们也会沿岸捉青蛙。青蛙不好钓,对轻微震动很敏感。我们就用一根木杆,一头固定一段磨尖的铁条。看到青蛙猛地戳出去,就能连背穿透。交配季节,能穿起一对。至于抓了做什么用,还真想不起来,偶尔有几个人也曾烧了吃。
沿着池塘岸边找鸭蛋和鹅蛋,这也是记忆中最快乐的事,不过这样的时间不长。池塘里游水的鸭子、鹅,在翠绿的浮萍上画出一条条明亮的白线。鹅是“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优雅而从容。鸭子叫声不雅,不过“黄掌”拨青萍、拨青苔,也很好玩,好看。孩子们耍坏,不让鸭子、鹅上岸,任凭它们在水面扑腾着翅膀乱叫。我们累了,停下来休息。它们也游得累了,一上岸,走不多远,其中一些鸭子、鹅憋不住,会把蛋下在了水边草丛里。我们抢着去拾。
因村后有河,一般不下池塘游水。下过一次,是空前绝后的。那次,叫“翻湾”,大小的鱼全浮在水面,充斥在整个池塘里,几乎全村人下水捞鱼。原因至今不明。随后几年,种麻的多,曾有人在池塘里淹麻竿,满湾臭味。淹好,再用硫黄熏。满村尽是淡淡的硫黄味道。还好,周边也没地方下过酸雨。
池塘边还有一种特有的植物,我们叫不上名字,谁移植的也说不上来,密密的一丛,长了许久的样子,且长势旺盛。它的叶子厚而墨绿,似橘叶,边沿又多不规则的棱角,树身长满刺针。它的枝头还会结满黄色的圆球。球一揉就酥,无汁液。不过,要是掐掉叶片,边缘会渗出黏稠汁液,味道却是苦涩的。
现在的池塘是什么样子呢?我从不打听,我也不想回去看,我的心只徘徊在童年的池塘。
(陈永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