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泽民
走在秋天的街道上，一抬头，我看到城市楼丛的上空，嵌了一块洁净的蓝玻璃，绘上了朵朵白云的图案，像是崭新的天花板，很漂亮。
一些路人也驻足，掏出手机，仰望天空。于是，朋友圈里嵌起了一面面天花板，蓝的蓝，白的白，很漂亮。
漂亮的天花板，也出现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朋友的手机中。朋友在西藏支教，那儿的天花板，盖在茫原之顶，盖在雪山之巅，也很好看。
——很久没有抬头仰望天空了。一抬头，发现天空竟然那么干净，蓝得像翡翠，白得像雪团，养眼，养心，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喜欢秋天的云。经历过初春的懵懵懂懂，经历过盛夏的酷暑难耐，到了秋天，季节的脚步变得从容不迫，一如历经世事沧桑的老者，淡泊安宁，闲看天上云卷云舒。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真好。
仰望天空，云是纯白的，是轻盈的，如棉絮，如纱巾，如绵羊，如白兔，如玉兰，在蓝天上安静地盛开，慢慢地游走。天空那么广，世界那么大，原野那么美，急什么，慢慢走慢慢看就是了。于是，云的影子，梦游似的，在田野里徜徉，在村庄里流连，大地上便铺开明暗相间、斑斑驳驳的地图，地图跟随着云的脚步，同样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若是被云的影子罩住，会感觉天色一下子暗下来，气温一下子降下来，风摸在脸上，带着草木的清香，凉丝丝的。抬起头，阳光沿着云层的四周迸射，洒下万丈光芒，每一道光芒都似一根垂降的银针，耳畔尽是铮铮的金属掷地之音。
干净的云，若出现在草原或平原，立即就有了天高云低原野阔的韵味，心胸也会跟着辽阔起来。草原或平原的云不喜欢爬高，只要跳一跳，蹦一蹦，或者踮一踮脚，伸伸手就能摘下一朵。这是多么纯洁干净的手绢啊，你甚至可以扯下一串，揣在口袋里带回家。
要是临水照影，也有意思。城市公园里的一池碧水，明镜似的倒映着蓝天、白云、飞鸟。不用仰望，俯在溪边，就能看到鱼儿在蓝天白云间游泳，飞鸟在清澈的溪水里滑翔。手指轻触水面，幻境碎裂，惊走了云中鱼，却惊不飞水中鸟，很有趣。
云在天上，天空便成了云的背景。
我喜欢这样的天空，它是瓦蓝瓦蓝的，仿佛被雨水洗过，蓝得纯粹，蓝得清澈，蓝得通透，蓝得深邃，像一块硕大无垠的蓝色玻璃镶在万里晴空。水无形，蓝天也是，它的形状取决于你的位置。坐在窗前，它是一块方形窗玻;站在小区楼丛间，它是一块不规则的瓷砖;站在树荫下，它就成了细碎的玛瑙;站在原野，它就是你头顶上的天花板，保护着我们纤尘不染。
是的，纤尘不染，空碧如洗，一如小时候我仰望过的天空，尤其是雨后。没有雾霾，没有灰蒙蒙的“白内障”，没有半点杂质和瑕疵，就像吸饱了蓝墨汁的海绵，微风一吹，就能抖落出蓝色的雨滴，似乎空气也是蓝色的，蓝得令人沉醉，恨不能将自己融化进去。
鸟儿也是，舒服得不行，就在蓝天上写字，在云朵间跳舞，在低空中表演滑翔特技。不仅能看到飞鸟，有时还会看到喷气式飞机，一粒白珠如慢镜头飞行的子弹，划过头顶湛蓝的天空，身后远远地拖一条长长的白练，白练渐渐扩散、增粗，变成一条河，悬在头顶。
秋天的苍穹，是我们共享的天花板，它镶嵌在手机里，镶嵌在朋友圈里，镶嵌在你我的头顶上，每一位仰望它的人，都说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