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俊三
那一天,我在寿光参加了一个文学活动。午餐的时候,上了一盆黏粥。主人介绍,这是小店里的一道特色菜,不是贵宾到来,一般不上。
我盛上一碗,慢慢喝了一口,久违的辣香沁人心脾。我认定这就是我五十年前喝过的辣子黏粥,它的主料是家雀儿。不过,现在的家雀儿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碗辣子黏粥的主料不会是家雀儿,应该是与之差不多的鸽子。
我一下子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想起了他在雪后的百草园里,捕鸟的那些有趣记忆。我也回到了年少时代,不同的是,鲁迅先生在百草园里,我在自己屋东山边上的场院里。
那时的雪,会一连下好几天。风口处,雪被风旋得一人多高,低处也没过膝盖。但总有几块地方,雪层浅浅的,露着地面。接连不断的大雪下了两三天,鸟雀们久已无处觅食。我在无雪处,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那些觅食的麻雀。但所得的麻雀并不多,也就一二只。
还有一种捕鸟的方式,叫照鸟。在冬天漆黑的夜里,我们几个小伙伴,拿着手电筒、木棍、弹弓、网罩,挨家挨户地照。有些鸟,会在屋檐下的缝隙里做窝,在那里取暖、睡觉。在它们熟睡的时候,我们用手电照到它,用准备好的网罩悄悄地把它罩住,然后顺着墙皮轻轻地往下拽,直到能摁住为止。用弹弓射击,非二黑莫属,因他瞄得最准,百发百中。
这些麻雀,我们是不会养着的,常常用它来改善一下生活。一只麻雀,满打满算没有一两肉,用它打牙祭,显然不够。于是,母亲让我清理完麻雀身上的毛和内脏,把它剁成碎末,与红干辣椒一起放到滚烫的油锅里炒香,添上大半锅凉水煮沸后,把搅拌均匀的高粱糊糊倒进锅里煮沸腾,就是那年代无与伦比的美食了。
我会喝上两大碗。在缺衣少食的寒冬里,喝上两大碗辣子黏粥,头顶上直冒汗,身上也热乎乎的。一家人喝得脸红扑扑的,我和弟弟喝得最认真,总是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胃是有记忆的。这些年,山珍也吃了,海味也吃了,没有留下多少特别的记忆。倒是小时候的那一碗碗辣子黏粥,让我记忆至今,不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