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杰
在我家阳台的左角,竖着一条光滑乌亮的扁担,榆木的本色上蒙着一层岁月的沧桑——那是父亲的扁担,几乎伴随了父亲一生的扁担!
1960年,父亲就是用这条扁担挑了全部的家当,带上母亲和大哥从静宁仁大背井离乡到了华亭,因为那场年馑使不少困守家园的人饿毙,逃离是生存的唯一希望。
初到华亭,挑惯了扁担的父亲很不习惯背东西,仍如在静宁一样,无论是赶集还是收割庄稼,割草送粪,扁担依然是唯一的运载工具。记得生产队收割小麦,别人一次背不到十个麦捆,父亲用他的榆木扁担一次挑十四个,令村子里的青壮年叹羡不已。我们居住的关山老林里没有车辆通行,每隔一月半载,父亲就到山外的集市上购买生活用品,运载的工具还是榆木扁担。以后我们到山外上中学,每隔一两周,父亲就用扁担给我们挑来柴禾和面粉。从我开始上中学到小妹高中毕业,前后整整十四年时间。方圆十里的乡邻都知道父亲用扁担挑出了六个高中毕业生。
1980年春,父亲决定要盖座像样的房子。在筹建的时候,他在有月亮的晚上就去挑石头。垒地基的石头挑够了,又挑打墙的土。那小山般的土堆楞是叫父亲一担一担地挑的。房上的青瓦也是父亲从十多里外挑来的。当三间土木结构的新房落成时,父亲那条笔直的扁担变成了弯弓。父亲的狠劲和韧劲,又一次使乡邻们叹服。
2005年,县上统一规划,在泾甘公路沿线建起了移民新村,乡亲们都搬到山外居住了。在离开老宅子的时候,父亲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在我们的反复劝说下,那条弯弓似的扁担父亲说什么也不愿意舍弃,我便将这条伴随了父亲大半生的扁担请到了我家。这条扁担上浸透了父亲的血汗,也见证了这个由3口人背井离乡到现在的二十多口人的大家庭,见证了我们家从一座茅屋到现在拥有七套城里的楼房。作为一个历史的证见,它是永远都不应该舍弃的啊!
前些天,父亲嫌城里太闷,嚷着要回老家去转转。我们租了一辆面包车和小妹陪着父亲回老家。面包车在崎岖的简易公路上颠簸着,父亲却兴致很浓的看着车窗外的山水,心情异常激动。他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五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溪,对父亲来说,都无疑如至亲的亲人。站在老宅子前,看着衰败的老屋,满院子的杂草,听着林子里时高时低、时远时近的鸟鸣,恍然有隔世的感觉,而今天的幸福生活,又是多么地来之不易啊!
父亲的扁担,就是一个时代的证见,它时时提醒我们,铭记艰辛,珍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