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送来阵阵草香,寻香而去。
眼前一池碧水,半亩芦苇,绿叶葳蕤;枝干挺立,微风吹拂,苇叶翩跹。嗅着苇叶的香气,恍惚间,回到了童年的端午节。
记忆里的母亲,对传统的节日,总是记得很清楚,每到节日,都会给我们准备吃食。农历五月未到,母亲已经盘算着包粽子了。
离家三四里地,有一片芦苇荡,水草肥美,苇叶宽厚。农历四月间,母亲就注意上了苇叶。每到黄昏,母亲从田里回来,顾不得劳累,会折转到芦苇荡瞧瞧,审视苇叶的长度、宽度。有时,摘几片,比划比划,自语:“还不够宽,长度还差点。”
还有十来天就到端午节了,苇叶足够大了,母亲早早挎着篮子出门了,去采苇叶。依照母亲的话说,采晚了,宽大的叶子,就被别人采去了。现在想起这句话,就会微笑,任善良宽厚的母亲,为了孩子也会变得小气。
母亲采回苇叶,一片一片,仔细地冲洗干净,大锅里放水,水沸腾了,把苇叶整齐地放进沸水里煮个把小时。母亲说,是为了去除苇叶的苦腥味。煮好后,每二十片叶子一把,用草绳绑好,挂在阳光下晾晒,只等端午节包粽子。
这十来天里,父亲和母亲必定要去一趟城里,买些米回来。那时的新疆,没有糯米,只能用大米包粽子。即便是大米,也不是人人吃得起的,还好,父亲在公社上班,有工资。
母亲包的粽子,分两种,一种是红枣和葡萄干的,一种是白米。红枣、葡萄干都是自家院子里的;白米粽子是为了抹蜂蜜吃的。蜂蜜,是我家的邻居,一位维吾尔族老大爷送的。我独爱吃白米粽子。
母亲包的粽子,极美,像一个又一个倒着的翠绿色小锥子,放在掌心,不大不小,极均匀。十个一组,用草绳绑好入锅,大火煮沸后,小火慢煮。锅盖是掩不住粽子的香气的。青草香,混合着大米、红枣、葡萄干的清香,从厨房钻出,弥漫在小院里。
粽子煮好后,母亲开始熬蜜汁。母亲熬制蜜汁有讲究。锅洗干净了,大火烧热,放一小勺花生油,油热了,取一碗蜂蜜,放进锅里后,立即将火熄灭,以铁锅本身的热气,将蜂蜜熬化,翻滚,然后盛在小碗里,放一把小勺。
母亲包粽子那天,我绝不会在路上玩耍。放学后,一路小跑,回到家,来不及放下书包,直扑饭桌。饭桌上,熬好的蜜汁,煮好的粽子,几个白瓷碗。等不及的我,抓粽子解草绳,抹上蜜汁,大快朵颐,不顾母亲无奈又疼爱地看着我狼吞虎咽。
母亲离开我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了,端午将至,我又想起了母亲,还有母亲的粽子。时光流逝,母亲包的粽子,四溢的香气,沉淀在光阴的故事里。粽子的香气,是母亲的香气,一生都会伴随着我,不会远去,也不会从记忆里飘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