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佳佳
“梆梆”的声音越来越近,虽然是冬天,我捏着牙膏盒、破球鞋的手,还是洇出了汗渍。站在屋门口已经等半天的,还有傻丫和小梅。我们三人的手里都各自提溜着从家前屋后犄角旮旯寻来的报废了的旧物件,支棱着小耳朵,紧张而又兴奋。
我们眯缝着眼,仔细分辨着那拨浪鼓声与我们的距离。来了来了,他来了,越来越近的摇鼓声,伴随着我们味蕾的曲线张开翕动,脸上的表情也由僵化变得渐渐松弛,口水仿佛马上就要流出来,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把口水吸进去。可恶的馋虫,总是不听话地又从哪个缝隙钻出来,令我们对于一颗糖豆的向往,愈加强烈。
随着拨浪鼓的声音及至眼前,货郎担在我们眼前落下。我们三个簇拥在货郎担跟前,一个个把手中的物件举得超出了自己的头顶,两眼直勾勾,巴巴地看着货郎。那是一个有点老态的货郎,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每次他迎着我们落下担子时,总会再摇一下拨浪鼓,似乎是在催促那些还在苦苦寻找可兑换糖豆的旧物件的小伙伴们。
拨浪鼓是会说话的,拨浪鼓是有自己的语言的,那是孩子与拨浪鼓之间的默契,属于我们的童年,美妙而富有神奇的魔力。
依赖着一支拨浪鼓的“梆梆”声,我们等来了糖豆,小小的,圆圆的,发着淡白的光。它就像我们舌苔的密码,每次,哪怕是隔着山水、田畴、稻香,只要拨浪鼓的响声来了,我们就会情不自禁地咽下口中向上翻滚的口水,我们心心念念的糖豆来了。
怪不得每次当我“翻山越岭”奔跑在家前屋后的树木间、草丛里、沟壑旁、田埂上疯狂寻找的时候,妈妈都会说,你丢魂啦!又在那找,地都快被你们翻一层了,还能有什么。
可我就是不相信,还在那里低着头,手中握着树棍扒拉着,两眼直勾勾地在各个罅隙里寻找。奇迹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一只烂了鞋帮的解放鞋底豁然出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弯腰迅速捡起黑黑的鞋底,在后鞋掌处有一个小洞,不过,那不重要,有了这个鞋底,就会有几颗糖豆。想着那几颗糖豆,浑身都觉得舒坦。
我蹦蹦跳跳地回了家,手里攥着那个破了洞的鞋底,心里那个美啊!妈妈见了,竟也笑了:得愿了!你这孩子,女孩家家的,还这么贪吃,那鞋不脏吗?
那个时候,我压根就听不到妈妈说什么,我只要想到那几颗糖豆,心就开了花。我把那个破鞋底当宝贝一样地藏起来,就像是在收藏我童年里关于零食的那份最美妙的记忆。
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童年零食记忆,可能现在的孩子没法想象,但是,那几颗糖豆在我的童年,却交织成一个最美的童话。梦一样甜甜的糖的味道,它延伸了我童年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