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接近大雪,一切都似乎变得萧瑟和无奈起来。冬的眸子含着孤独,除了冷冷的寒意便是莫名的期盼,等天降大雪装扮这单调的季节。
儿时下雪的情形清晰如昨:每当隆冬下过一场大雪后,往往是我和小伙伴的节日。我们堆雪人、打雪仗、雪中套鸟……一群野小子,伴雪欢娱,乐不思归。直到天快黑了,传来大人们夹杂着叫骂的呼唤,一个个才悻悻然作鸟兽散。
随着年龄的增长,冬季玩雪的事儿自然是越来越少了,但喜雪念雪的情思却有增无减。
记不清是哪一年冬天了,我去北京出差。夜里,我忽然发现窗前有小小的白色翅膀在飞旋。我放下书走到窗前,惊喜地发现,原来下雪了!我推开窗,让雪花像顽皮的儿童扑向我。它们撞在我肩上,停在我的头发上,栖息在我的衣服上,除了我的脸上留不住,化作湿湿的雾气。一层绒毛般轻盈的、极薄的雪盖住了我的眉毛。它们是那么温馨,那么热情。我不敢动一动,生怕破坏了雪对我的抚爱与打扮。
我是在旅社里看完了新闻联播之后走出门、走进大雪中的。无声的落雪进入夜晚,更加恣意奔放、愈下愈紧。我没带任何遮挡物,只想就在这茫茫苍穹间,在雪们谱写的现代舞的浓艳旋律里,享受着雪带给我的惊喜和快乐。街道是白的,花草树丛是白的,各种各样高楼大厦的屋顶是白的,那样齐整而充满质感的银色世界,宛然一个童话。只有淡淡的橘色从寂寞的窗口透出来,引你去想象一个红色的壁炉,一壶温着的酒,或者椅上昏昏欲睡的主人。我走在大街上,踩着厚厚的积雪,脚下发出吱吱的声响。在街灯和车灯的映射下,雪花就像千万个银蝶飘舞,很容易让人想到此时的天地之间,宛如一个失去了约束的歌舞厅。
这些年来,雪在我们南方,真的是越来越难见到了。即使下雪,也是少得可怜又化得极快。往往是接近地面时便化成了水,但我仍然喜欢。一场大雪,是自然界对人的心灵的净化,是自然界对人不用文字的陶冶。雪,它姿态潇洒,它晶莹剔透,它激浊扬清。需要荡涤的就去荡涤,需要滋润的就去滋润……一场场大雪,将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变得纯洁、变得可爱、变得真诚。所以我们等待,等待一场大雪的到来。人生最难的是等待,然而人生就是等待。童稚时等待长大,长大后等待工作,青春奔放时等待爱情,成了家等待孩子,有了孩子又等待他(她)成龙成凤的日子……有些能够等到,比如长大。然而,红尘中的我们,因为太多的疏忽与无奈,所以许多等待中的美丽的人或事在蓦然回首时已是失之交臂。而现在,只想等待一场飞雪。每个冬夜我都在做梦,梦到天空下起了鹅毛般的雪花,给这分外妖娆的大地披上了银装。我和朋友坐在古色古香的咖啡屋里,听着涓涓流淌的萨克斯音乐,喝着苦中微甜的咖啡,欣赏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诉说着我们天荒地老的友情。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假若真是如此,那一定是我们等待的心情开出了灿烂的花。
(吴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