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同一朵成熟的蒲公英,只要稍一触碰,细小的籽粒便四处飞扬,记忆也一同随之飞扬。那次采风去了一个古镇。古镇的条条巷道都是用青石板铺成,平整光洁,曲折迂回。依巷而建的民居古风犹存、高低错落、排列有序。家家户户屋檐下都高挂着写有姓氏的大灯笼,如同一幅幅淡淡的民俗风情画。行走在这样的小巷中,不由得勾引起我对故乡小巷的回忆。
我曾在故乡的那条小巷里出生,在那条小巷里长大,小巷中留下我太多太多的回忆。记忆中,小巷里的人特别爱花,家家户户院子里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月季、桂花、菊花、米兰、茶花、一串红……只要你走进小巷,馥郁的花香就会紧紧缠绕住你的嗅觉,让你在微醺中陶醉。这些花儿不仅装扮了小巷,折射出小巷人对生活的激情和热爱,更为小巷平添了一抹温柔的诗意。
小巷的尽头,有个很小的贸易区。每天天微亮,卖米酒、卖豆花、卖烤红薯的吆喝声就会如期而至,小巷的静寂顿时被撕开了一个闪亮的豁口。最受小巷人欢迎的是穿梭在巷子里卖豆腐的黄姨了。黄姨的家在附近的城郊,每天天刚亮,她就用扁担挑着两竹篮自制的豆腐来到巷子里了。她身子敏捷,步子轻快得像是走在云彩上。扁担在她肩上一颤一颤,豆腐在她身前身后的竹篮里一颤一颤。竹篮里的豆腐,被清晨的阳光一照,如同出水的荷花一样洁白无瑕,惹人怜爱。过来过往的小巷人都忍不住掏出一两块钱来买上一块豆腐带回家,或凉拌、或油煎、或烧汤,不管哪种做法,黄姨家的豆腐吃起来就是格外细嫩、软滑、清爽。
黄昏时的小巷最让我迷恋。夕阳把空气调制成金色的汁液,浓厚、黏稠、夸张地涂抹在小巷的每个角落。忙碌一天的小巷人终于可以停歇下来了:有的在自家院子里摆起了棋盘,约上三五个棋友,进行博弈;有的一家几口,沐浴着夕阳金色的光晕,沿着小巷漫步,显得那么惬意与温情;有的老人则舒适地躺在门前的太师椅上,悠然地听着收音机,不时还快乐地哼上几句……而最热闹的怕是巷口的那棵银杏树下了,每晚那里都自发地聚集着很多戏迷。他们或在台上全情投入地演唱,或在台下全神贯注地听着,但不论是唱的还是听的,都沉浸在故乡黄梅戏的魅力之中。淳朴的方言式发音,行云流水的唱腔,优雅起伏的曲调,听起来竟有着莺啼燕啭般美妙。
小巷东边早点铺里的绿豆丸子汤、牛肉煎包,小巷墙壁上漫开的墨绿苔藓,还有巷中房顶上恣意生长的狗尾巴草……经过时光的发酵,在我的记忆深处都散发出温婉、端丽的光泽。
尽管岁月更替,人事代谢,故乡的小巷总能禅意般地牵扯出我很多的念想和情愫,我的心上始终萦绕着丝丝缕缕美丽的乡愁。
(吴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