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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芝水库不了情

2018-11-30 10:27:17    来源:    编辑:

 张咸生口述  张文彬整理

  我叫张咸生,今年89岁,是夏格庄镇东双山村人。1948年我参加了支前担架队,参加了淮海战役,随大军一起渡过了长江。于1949年7月2日在安徽蚌埠前线光荣入党,并荣立三等功一次。1949年秋,当时敌人重点进攻胶东解放区,我因负伤被部队派人护送返乡。返乡后参加了建设流亭飞机场的重大工程。1953年参加了烟青铁路的修建工程并获奖。1958年,我任夏格庄人民公社修建产芝水库民工营营长,直至1959年主体工程结束。后来又担任夏格庄公社修建北墅水库民工营总指挥。
  当年参加产芝水库建设时发生在我身上及身边的几个小故事,至今难忘。
 
秋夜苦战“老鳖湾”
攻坚得奖“片儿汤”
 
  1958年秋,我带领夏格庄人民公社2000多民工在东、西双山村前修建小型水库。工程开始二十多天后的一个下午,忽然接到上级通知,要我们全体民工连夜赶到产芝,参加县里组织的修建产芝水库万人大会。会上,有关人员传达了省里决定:在沽河河道产芝段修建大型水库一座,此时,县人民政府发出了总动员令。第二天上午,各公社就分领了属于自己的任务,一场轰轰烈烈、艰苦卓绝的史诗般的伟大工程,就此拉开序幕。
  当时夏格庄人民公社民工营有二千四五百人,下设好几个连队。每个连队二百多人。每个连队分片包干,各领任务。其中任突击连指导员的是堤西村被撤职任用的支部书记张为成。张为成是我的好朋友,他因为反对当时的浮夸风而被撤职。因为他特别能干且有威信,所以任他为突击连的指导员。突击连领的任务向来是最艰苦、最重要的。特别是在工程前期修建大坝清淤建基时,突击连分到的任务,就是整个工程最为艰巨的西南角一处叫“老鳖湾”的工程段。
此工程段非常特别,当清淤清到一定程度时,地下水不知从何冒出,怎么抽也抽不干。水抽不干,工程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整个突击连上上下下用尽了各种方法,仍无济于事,工程毫无进展,可谓一愁莫展。只要边抽边出水的问题不解决,回填任务就无法完成。
  半个月过去了,其他兄弟连队的工程都已完成,而“老鳖湾”停滞不前,眼看此处将严重影响整个工程的进度。此事引起了县委和工程指挥部的高度重视。指挥部开会决定要处分张为成,我知道张为成是冤枉的。会上我站起来对县里领导(好像是姓左的书记,已记不太清了)说:“书记,您看这样行不行?可不可以缓一步让他再试试?”话刚说完,书记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厉声对着我说:“张咸生,不用讲情,你来讲情那么此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一听,心想这下坏了,讲情不成,反而罪过上身了。省首长(县里书记这样称呼)发话了:“小张,你看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一看这场面,我作为一个民工营长和一名共产党员,这任务我是必须得接。我深知此任务之艰巨和完不成的严重后果。我想:豁出去吧!于是,对着省首长说:“好,我要求的条件一是要年龄不超四十岁的劳力四千,二是要大马力抽水机四部。”当时工地上大马力抽水机根本没有,我想,如果大马力抽水机弄不来,完不成任务可就有理由免受处分了。可是不曾想,省首长和书记却一口答应了我的条件。
  中午十二点多,指挥部交通员褚为金来找我,说:“老张,指挥部要我通知你,瓦斯抽水机来了,你快去接一下。”
  我马上跟在他身后去看抽水机。却见抽水机旁边,站着几个城里装束打扮的人(后来听说是专门从烟台市里调来的技术人员)。
  我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抽水的。”
  我转身对褚为金说:“褚为金,三个小时给我抽出水来,三个小时后机器若是不响不出水,把他们全给我打到水里去。”说完我转身回屋里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抽水机没动静。
  四个小时过去了,机器还没响。
  五个小时刚到,机器“突突突”终于响了起来!我内心那个欢喜啊,迫不及待跑到工地,看到褚为金,却故意板着脸大声问:“褚为金,机器什么时候响的?”
  褚为金这小子机灵,不加思索地回复到:“三个钟头准时响了!”
  四台大马力瓦斯抽水机不停地向外抽着水,水位一点一点地慢慢下降。我们看到了希望。县领导来了,省领导也来了,突击队员们也齐刷刷全部到场。大伙都憋足了劲,准备舍上一身刮,大打一场漂亮的攻坚战!
  那边机器轰鸣抽水,这边我和领导们反复研究方案,并给全体突击队员们开会。会上,领导作了充分的动员,我做了详细的施工安排,告诫队员们,一旦水位见底,全体队员以连为单位,轮换上阵,换班吃饭睡觉,坚决打胜这场硬仗!
  深秋的天气,傍晚就已寒气逼人,水面也结了薄冰。晚上9点水面下去了很多。按照这个速度水面见底为时不远。工地上灯火通明,尽管现场寒气逼人,但整个工地都沸腾了,人人磨拳擦掌,急不可待,都等待着水位见底的那一刻。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然而水位下到一米的程度后,无论怎么抽,那水面就再也不动了,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变化,静止在那里了。顿时整个工地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了。怎么办?怎么解决?作为一名指挥员,此时此刻的我,没有别的办法好想,毫不犹豫地脱掉棉衣,果断跳进结着薄冰的水里,用自己热乎乎的身体试水。但见那水约有齐腰深,就是这齐腰深的水位,再也不肯下降了啊!议好的预案不能废弃,已经开了工的工程没有回头箭!我当机立断向岸上已做好战斗准备的队员下达命令:“回填开始。”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队员们挥动着手中的工具,将泥土“哗哗”地抛向水里。那速度快得惊人。一拨人累了,又换一拨。天快亮时,终于把水“压”了下去。
  回填初见成效。
  我立即决定趁热打铁,继续施工。太阳约有一竿子高时,我们已将“老鳖湾”在原地面的高度上,又加高了一米多……
  “回填成功!”当我满怀豪情,大声宣布后,整个工地顿时一片沸腾欢呼。省里和县里的领导,纷纷露出笑脸。整个清淤工程中最艰巨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省首长发表讲话,向我们表示祝贺和慰问。我趁机向省首长说:“省首长,队员们突击了一个晚上都挺累的,能不能给个三千四千斤白面,让大伙喝个片汤休息休息。”省首长说:“我看可以。”他转身对县里书记,用商量的口吻说:“你看可不可以啊?”书记高兴地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完全可以。”
  等大伙都散去后,书记找到我,轻声说:“张啊,咱县里总共只有二千斤机动白面了。”我一听,书记就像娘,做不了无米之炊,我便毫不犹豫,立马说:“书记,给一千斤也行啊。”就这样,一千斤白面,成了四千名突击队员战胜“老鳖湾”的最高奖励。
 
变废为宝
地瓜把酿出美味酒
 
  1958、1959两年,是我们国家从上到下“大跃进”“大炼钢铁”的鼎盛时期,同时也是“吃大锅饭”的鼎盛时期。修产芝水库,正值这一时期。所以,工地上,大伙吃饭是不收钱的。当时生活条件所限,工地主要饮食包括地瓜,派几个老头出去刨地瓜是每个民工营的日常工作。白面是稀罕之物,片汤那是领导提着小龛看望病号时的慰问品。整个工地民工多时达三万多人,吃剩下的地瓜把儿一垛一垛的。我看了很心痛,觉得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有一天我去找县里的书记,我对他说:“书记,您看这么多吃剩的地瓜把儿都扔了一垛一垛的,浪费了怪可惜,能不能找人把它烧出酒来?”书记一听,说:“这个建议很好。”县里和工程指挥部就这样立马采纳了我的意见,专门找了懂得酿酒的老人酿酒。我们难得喝上了香喷喷的地瓜美酒。
 
随口吃掉一根葱
深刻检讨
 
  工程浩大的产芝水库,全由群众无偿出工完成。县里领导特别重视民工的生活质量。常常深入各个民工伙房检查调研民工伙食情况。
  一天,一位领导又到我们夏格庄民工营伙房调研伙食准备情况,一看大家都准备的不错,随手拿起一棵小葱,一边吃,一边说:“同志们辛苦了昂,伙食准备的挺好,为了水库建设大家多多出力。”说完便走了。
  到了晚上开民主生活会时,有位伙房师傅检举了这位领导吃了一棵小葱的事。做为营长,我也不敢怠慢,连忙向县指挥部作了汇报。当夜,这位领导急急忙忙来到夏格庄民工营做自我检讨:“同志们,我的思想意识错误,没把群众利益放在首位,不该侵占群众利益。我错了,我向大家检讨,希望大家帮助我,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此类错误。”
  听了领导的当面检讨,大家纷纷表示谅解,认为随手拿一棵小葱送进嘴里是很多人都容易在有意无意间做出来的,大家各自在自己家里,就经常有意无意地做出这样的举动,当时甚至有可能完全是下意识的。
  领导的真诚检讨,却像清水一样洗刷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退伍军人张香俊
血洒工地献青春
 
  六十年过去了,在我心里久久不能忘怀的,就是我的好朋友、好战友张香俊在工地上遭遇不幸之事……至今历历在目。
  大多数民工为产芝水库付出的,是艰苦劳动和青春岁月,而张香俊为产芝水库付出的,却是他年轻鲜活的生命!
        记得他那年才二十多岁,刚刚从部队退伍回到老家。因在部队是个装甲兵,会开坦克,因此县里安排他在工地做推土机手兼教练。
  1958年产芝水库建设工地,全县共有六部链轨车,香俊就是这六部车的小队长。六部链轨车在产芝水库建设工地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香俊和其他队员一样昼夜奋战,来回穿梭。他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还是教练员。
  1959年春节刚过,产芝水库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建设劳动,推土机更是一马当先,最为忙碌。香俊家里有妻儿老小,从秋天到过年,他一直都没有回家。他很想回家一趟。因是大年初四,指挥部准了他的假。晚上,他来问我要不要一起结伴回家。我说:“你先回去吧,我改天再回。”
  为了不耽误工作,他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工地,准备安排好工作后就回家。可当他跳上一辆行驶中的推土机时,悲剧发生了……因为天冷车上有霜冻发滑,香俊的脚没有踩稳,身子一歪滑了下去。而全神贯注认真干活的司机却浑然不知,开着轰鸣的推土机将一个优秀而年轻的生命,推入产芝水库的泥土里,鲜血顿时染红了土地。闻此消息,全工地所有人员为之震惊、为之悲痛落泪!香俊做了产芝水库的守护神——安息吧香俊,莱西人民永远记住您!
  产芝水库——胶东第一大水库,像一颗镶嵌在胶东半岛璀璨的明珠,万顷碧波,浇灌、滋润着肥沃的莱西大地,养育、哺育着世世代代的莱西人民!
        张咸生回忆着往事,苍老的脸上洋溢着自豪,他笑吟吟地说:“我永远忘不了那四千多人一起喝过的片汤。永远忘不了在水库建设中,我获得的一面红旗,一张毛主席像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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