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头是招远县城西南的一个镇子,占领之敌是整编第8师166旅。道头正南方由一座较高的山峰,名曰高山。我纵37师配合9纵攻打道头,38师于高山、勾山、驼山一线阻击敌整编第9师北援,保障我9纵和37师侧翼安全。18日9时,敌整编第9师以四个团的兵力向我38师进攻,我有些阵地失而复得,激战持续8个小时,毙伤敌一千二百余人,打退敌整编第9师的进攻。但是对道头的攻击不够理想,晚上,我从纵队指挥所去37师,以便更靠前指挥37师作战。半夜接到纵队参谋长李继开的电话,叫我马上回纵队指挥所,说许世友司令员在电话上找我。我问李继开参谋长:“许司令有什么指示?”李继开说:“许司令要和你亲自说。”37师指挥所离纵队指挥所有二十里路,我立即动身,步行走了两个小时,跟随我的是纵队作战参谋李华。回到纵队司令部我拿起电话,许司令发了牌气,他说:“到师里去不是你的任务,你要在纵队部呆着,要时刻和我保持联系,听我的指挥!”
许司令员是我的老上级,还是老脾气。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是理解的,道头这一仗,没有全歼敌166旅,只消灭其一个团。现在,敌人快要把我们压到渤海边了,形势紧迫,我拿着话筒,什么也没说。稍停,他的口气缓和了一些,说:“我要走了。”他要带9纵当夜跳出敌人合围圈,叫我率37、38师继续向东。
是夜,许司令员率领9纵跳到外线。我们13纵37、38师由纵队直接率领,沿半岛北侧轴线后撤,39师单独沿半岛南侧轴线继续后撤。
敌人的压力全压在我们刚刚组建的一个纵队身上了,敌人扬言:要把我们赶到海里,叫我们喝海水。为了迷惑敌人,我带领37、38师步步打、步步撤,把敌整编第9师往东引,使其整编第8师与整编第9师之间产生空隙,我们从道头转至毕郭和栖霞县西南喇叭沟、观里地区。在队伍后面,113团1营和114团3营节节阻击,交替掩护。14团3营9连3排先后打退敌人对其阵地岗山的七次冲锋,获“岗山排”英雄称号。
在南路单独执行阻击任务的我纵39师,面对敌整编第25师、整编第54师的进攻,放弃莱阳,转至莱阳城东北之磊山后地区。
我们达到既定目的之后,也准备跳到外线。22日下午,我们向部队进行动员,作好各项准备。我派侦察分队侦察敌情,发现在招远与黄县之间有一个空隙,我决心从那里向外跳。两个师加上纵队部人太多,便分成两部分走,纵队部随37师。因为能够通过的空隙很小,部队必须悄无声息,这么大的部队,要做到这一点十分困难。我们规定马不准叫,人不准说话、咳嗽,铁锹洋镐、枪支、手榴弹等武器装备不准碰撞。当时正值9月下旬的秋凉季节,我们所处的地方三面环海,呼呼的海风带着寒气,部队还穿着单衣,夜间行动感到有些冷了。我指示纵队后勤部设法与胶东专员公署联系,把联合国救济总署送的毯子发给我纵队一部分,以便分发给各部队,那还是抗战胜利时,联合国救济总署救援山东的物资,一直存放在仓库里。干部战士每人领到一条毯子,对折起来,中间穿上一条绳子,披在身上再一拴,很像件呢子大衣。每匹马发两条,垫在鞍子下面,这些毯子当时确实解决了部队野外露营和防雨防寒的问题。还有个问题是粮食紧张,全军几乎断粮,老区的老乡说:“没有粮食就吃梨,人和马都吃梨。你们吃吧!吃得饱饱的,你们不吃,也会叫敌人吃了去。”人吃饱,马吃饱,部队轻装。入夜,向外线进发,除了部队,还有许多地方干部和群众随我们一起跳出内线。
前面是招远大山,没路了,完全是越野。我站在岔路口上,重复着“赶快走,赶快走!”有时在战士的背后推一把,有的战士被推后朝我看看,加快了脚步。
过了老界河就是安全区。纵队部过来了,37师大部过来了,但却少了110团2营和3营,两个营落在数万敌军的“网”里,实在叫人担心。想不到,过了一个白天,第二天夜里110团政委张志勇带着这两个营不走荒山野岭,而是堂堂皇皇地沿着大公路走过来。我在电话上得知:当时110团正在前进,敌整编第8师大队人马向龙口压来,把他们卡断了,前面的一个营随主力走了。他们就在招远县境内的一座山上潜伏下来,一千多人不发一点声响,眼看着敌人大队人马从山下的大路向半岛的北端龙口压过去,从后半夜一直到天亮,从天亮一直到下午,敌人的队伍络绎不绝。张志勇觉得敌人的行动实在不高明,敌人机械地执行命令,从哪里出发,经过什么路线,开到什么地方,除了这个规定的路线别无它顾。倘使我们有数万雄兵,而敌人一支千把人的队伍藏匿于近处,那是逃脱不了的。天黑了,敌人的队伍过完了。这回可好,张志勇带着这两个营,几路纵队顺着大路游行一般找到了主力。
——节选自《胶东子弟兵》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