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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孙春林牺牲前后

2018-08-14 11:22:37    来源:    编辑:

   我的名字原不叫孙永志,是我三叔给我改的,“志”字原是繁体字“誌”,意为永志不忘,改名是叫我永志不忘自己的父亲和悲壮的家庭。

  2014年,经党中央、国务院批准,国家民政部公布了第一批300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青岛市只有一位烈士名列其中,他就是我的父亲孙春林。1941年8月,他英勇牺牲在抗日战场上,年仅35岁,而那时我还不到半岁,仅在襁褓中见过父亲一面。
  我父亲1906年5月出生于山东海阳县西小滩村一个农民家庭,他是“纯”字辈,原名“孙纯林”,孙春林是他后来改的名字。那个时代正值国家贫弱、民不聊生,父亲中学时期即接受了进步思想,有了比一般年轻人更强烈的忧患意识与家国情怀。1928年,莱阳中学毕业的父亲考入烟台国民党地方军阀刘珍年办的军官学校,并于1929年秋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春,他被党组织分配到海阳老家开展工作,当上了海阳县司马区民团大队长。他以大队长的身份整训部队,对士兵因势利导,暗中宣传革命。在他的努力下,这支旧武装在本质上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父亲还同另一位共产党员于洲秘密计划,以“农民协会”名义举办训练班,组织培训一支农民武装,举行武装暴动,推翻伪海阳县政府。不料,这很快被当局发现,强令解散培训班。父亲也只好回家从事教学工作,在行村高小任教师,据资料记载,他这个教师不一般,总是结合教学内容灌输革命道理。如在讲地理课时,他曾在黑板上画东三省地图,写上“三千万同胞沦为亡国奴”“勿忘9·18”等警句,愤怒揭露日寇烧杀掠抢奸淫妇女的滔天罪行。他所教的学生后来大都参加了革命。原山东济宁地区专员言化午同志深深怀念他的孙老师,他说:“孙老师是我参加革命的引路人,在白色恐怖的环境中,他所教的学生大都信仰马列主义,爱国热情非常高涨,为后来参加革命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1933年前后,为躲避敌人追捕,父亲离乡到旅顺、沈阳、北京等地寻找党组织,继续从事革命斗争。1936年,父亲按党组织指示,考入阎锡山在太原办的民训干部团。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山西省崞县国民兵军官教导团第八团任政训员。1937年,阎锡山又与共产党对立起来。父亲又被调离山西,赶赴延安,进“抗大”学习革命理论和军事知识,进行军事操练。他见过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听过中央领导同志的讲课。学习期间,表现出了出色的政治理论素质和军事才干。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他抗日救国心切,急切要求到前线去。
  父亲在山西时曾写过两封家信,但未言及家事,他在一封信中说:“西安事变,绥境紧张,不久的将来定有新的历史出现。”表达了他对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预见和对抗战形势发展的信心。在另一封劝其三弟参加八路军的信中写道:“我已由平(北平)而晋(山西),虽不能说从地狱升入天堂,但可说由黑暗趋于光明。”因为山西接近延安,父亲有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后来他还从延安带回了一双筷子,那是朱德总司令送给他的纪念品,他交给我奶奶保管。
  1938年,父亲被调到山东八路军115师师部工作,1939年5月又调到胶东区党委。回胶东后,他被分配到抗日前线南海特委任团长。那时,南海距离日寇占领的青岛很近。1940年,胶东形势再变,一方面解放区迅速扩大,八路军队伍渐渐壮大,另一方面顽固派面目也暴露无遗,胶东24个土顽(反动顽固武装)司令逐渐形成“抗八联军”,与日寇同流合污,组成了一股强大的反动势力,成为抗日的绊脚石。
  《海阳文史资料》记载,当时,父亲被调到(胶东)八路军第五支队任团长。他带领官兵先后攻克了下邱堡、北寺口等日伪据点,打了一系列漂亮仗。如在一次战斗中就消灭伪顽军蔡晋康部800余人,成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典型战例。这年冬天,他奉命到北海区任司令员。当时北海区部队都开往东海,只剩一个通讯班,指挥部也只留下参谋徐援一人。父亲到任后,与徐援同志一起研究计划扩大队伍,他夜以继日,经过一个多月努力,组建了一个团的兵力,自任团长。在他领导下,根据地迅速扩大。当年与父亲一起抗日的老同志回忆说:“蓬(莱)、黄(县)、栖(霞)、福(山)根据地的迅速扩大、武装力量的迅速增长,群众性的抗日救国热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发展,与孙春林同志的艰苦努力和英明指挥是分不开的。”据徐援回忆,父亲善于演讲,饶有风趣,是个老革命,有军事经验,经常给同志们上政治课,讲军语和地物识别等军事课程。而为了抗战,他更是从自身做起,动员全家的男女“劳力”齐上阵。他共有兄弟姐妹5人,他是长男,他的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先后加入革命队伍,他本人和四弟在战场上牺牲,而二弟则被日伪汉奸活埋。如同岛城作家许敬先所说:“海阳是革命老区,出过很多全国闻名的抗日英雄,但像孙春林这种全家抗日的是不多的。”
  父亲牺牲前与我唯一一次见面的情况我是听我的二姐孙瑞芳说的。那是1941年春天,当时二姐只有7虚岁,而我才刚刚出生两个月。当时,一个不认识的“表叔”来到我家,带我母亲和三个孩子去见我父亲。我们村离鬼子据点很近,只有5里路,非常危险。我母亲就假装回娘家,骑着一个牲口,忘记是马还是骡子,“表叔”在前面牵着。走了不知多远,听到日本鬼子骑马出来扫荡,就不敢走了。因为我们骑的牲口听到鬼子的马叫,也会跟着叫,就可能被鬼子发现。“表叔”带我们躲在一个树林里,后来鬼子走远了,我们才敢继续走。不知又走了多远,在一个名叫石马疃头的村子见到了父亲。两个姐姐从小到大,总共见了父亲三次,这也是最后一次。母亲把我放在床上,就去洗衣服了,而父亲却只顾踱来踱去,对我的哭闹不闻不问。姐姐们当时不太高兴,心想:父亲不是稀罕男孩吗?怎么对弟弟一点都不管?母亲回来后,姐姐就告状。母亲就问父亲,父亲说:“他太小了,要18岁就好了。”他说话的表情,直到现在二姐还记得清清楚楚。第二天,因为部队要打仗,父亲率部队转移,母亲就带我们回老家了。后来了解,那次是父亲带部队驻扎到离他们村30里的地方,战局紧张,又想见家人,那位“表叔”应该是位通讯员或警卫员,连夜带我们去见父亲。父亲说我“太小了”,他是想说“要能拿枪就好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彻底的革命者。这是我与父亲的初次见面,也是与父亲的永诀。
  莱西烈士陵园资料记载,1941年夏天(也有资料说是“五一”节后),南海军分区成立,父亲被调任南海军分区司令员。6、7月间,他奉命到海阳配合主力部队解放了发城。秋天,敌军实行大扫荡,父亲率部转战平度大泽山区和莱西青山一带。当时,他率领军分区部队处在日寇、伪军、国民党顽固派三种势力包围下。东北方15公里是日寇夏甸据点,西北10公里是日寇郭家店据点,东南方8公里是日寇南墅据点,能游击的地域很小。
  8月的一个晚上,军分区机关转移到莱西榛子沟村。在部队刚进村时,一个汉奸偷跑到夏甸据点告密。日寇马上组织一支轻便部队,急速赶来袭击。当村头岗哨发现日寇时,敌人已在附近。敌情不明,情势紧急,父亲指挥部队撤出村庄,一面迎击敌人,一面向山里转移。就在通过南沙河时,卫生员小张不慎摔倒,父亲去扶他,不幸大腿中弹负伤。撤退中多次昏迷,他命令警卫员不许管他,快走!而后,他惨遭日寇杀害,年仅35岁。
  关于父亲牺牲的经过,我曾在2001年专程到莱西做过实地调查。当地一位83岁的潘大爷说,当年父亲在交战中被日寇子弹打断了腿,有战士要扶他走,他让战士别管他,后来被疯狂追杀的日寇用刺刀捅死。潘大爷说,当时日寇出动了大约30人,是从附近三个据点出动的。资料显示,这些日寇配备数挺机枪,装备精良。
  父亲牺牲后,我们家的生活几乎陷入绝境。像我们这种全家抗日的,被视为“匪窝”,日伪军隔三差五就来抓人,抓不到就乱砸一通。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天天担惊受怕,真如惊弓之鸟。鬼子来时,我们出去躲避叫“跑鬼子”。我们村西有座小山,山上有人插了一棵“消息树”,立着就表明安全,放倒就是鬼子来了。当时都说“西山小树一放倒,鬼子来了快快跑”。当时别人家还不怎么着急跑,但我们家必须跑。有一次,我当时才两三岁,母亲生病了,家里没男劳力,一家四口人跑到离村五六里的地方,母亲跑不动了,就躲在海边的一片高粱地里,高粱都被收走了,只剩高粱秸。我们就搭了一个棚子,住在里面。阴冷潮湿的草棚,使母亲得了一身病。后来,姐姐回村附近看见“消息树”又立起来,才敢回家给母亲拿来一些吃的。我现在还记得那种秸秆的味道,常常回想起来。我母亲1947年去世了,也只活了35岁,她没过一天好日子。我有时想,假如我父亲没参加抗日的话,一家四个“男劳力”,日子能过得还行。父亲牺牲了,我们家人一直都在要饭的边缘。当然,这是民族大义,没有国家也就不会有小家,我们都为父亲和抗日家庭感到自豪和光荣。
  父亲牺牲后,当地人为他立起一块碑,上写“孙指挥烈士之墓 1942年山东牟平县”。 这上面有三处需讲明:其一,我父亲1940年就是北海军分区司令员,“指挥”是司令员别称;其二,他是1941年牺牲,不是1942年。可以推断,我父亲牺牲的当年,当地并未立即为他立碑,可能是1942年立的;其三他是海阳县人,而非牟平县。对此,建国后莱西县曾组织专门班子进行了细致而严肃的调查。当然在那个战争年代,记录不清楚是正常的。1955年,莱西革命烈士陵园建成,父亲才迁葬到烈士陵园内,1987年,莱西市政府又为他修建了孙春林烈士纪念碑。
  
  作者简介:孙永志,孙春林烈士之子。1961年进入山东大学政治系学习,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调青岛大学任教授,曾任青岛大学医学院党委组织部副部长、党总支书记,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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