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事物相生相克。有时候看起来完全对立的东西,一方却正是另一方存在的条件。
自然界和人类社会都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在草原上,狼是牛羊野兔等以草为食的动物的天敌,但当狼越来越少的时候,食草动物必然过度繁殖,草吃光了,就啃草根——久而久之,草原沙漠此消彼长,也就是牛羊等的末日。动物界的相生相克还不止在这个层面——食肉动物吃掉的,往往是食草动物中的老弱病残,留下的则是相对健壮的部分,这样就避免了食草动物中流行病和传染病的爆发,看似相克,而实际上是食草动物相生所少不了的一环。人类社会的事情也是如此。比如防盗门、防盗锁是用来克贼的,而这个产业的兴盛却也正是因了小偷的猖獗。如果到了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要锁何用?再如电脑病毒与杀毒软件,真是势不两立,但正因为电脑病毒的不断产生,促进了一批批电脑杀毒软件的热销。有人甚至说,那些电脑病毒还不就是搞杀毒软件的人造出来的——这当然是臆度。枪炮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敌人完全消灭且不会再生了,枪炮除了进博物馆,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和必要?以此类推,如果人们的思想境界全部升华到马克思描绘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水平的时候,罪犯没有了,惩治犯罪的机构恐怕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
在中国历史上,很多有大智慧的人都深谙相生相克的道理。如范蠡、张良、曾国藩。他们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所以功成名就之后,抽身隐退,得以苟全性命。电视剧《康熙王朝》中,吴三桂在得知康熙有削藩之意时,便制定了对“贼匪”“剿其一,留其二”的策略。他对部下说:“匪患是我们的稻米钱粮,乱贼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贼匪都剿完了,朝廷还要我们做什么?”他虽知此理,但处理的方法完全是另一路,所以结果也就不同。
相生相克的道理给了我们一把观察世事、探究事理的钥匙,在我们了解一件事物的时候,对其对立面的考察将会收到柳暗花明的效果。同样,这个道理在经济领域也有指导意义,一项技术的不断完善,往往是在与竞争对手的相互砥砺中发展和成熟起来的。如果我们能够高瞻远瞩、见微知著地洞悉到社会经济生活中的某种变化会给予我们相生或相克的一方产生哪些影响,从而及时调整自己的结构、方向、资金,那将是十分高明的企业家。
从另一个角度,相生相克的道理还使我们知道,对立的东西未必就完全是坏的东西。柳宗元有一篇著名的《敌戒》,开首就说:“皆知敌之仇,而不知为益之尤;皆知敌之害,而不知为利之大。”在举了上至国家、小到个人有敌人反而强大,敌人灭亡后反而衰败的例子后,他感慨道:“智能知之,犹卒以危。矧今之人,曾不是思。敌存而惧,敌去而舞。废备自盈,只益为愈。敌存灭祸,敌去召过。有能知此,道大名播。”因此,对于对立面,要辨证地看,才不会犯片面的错误。
中国古代的太极图,一阴一阳,形象而又简明地表现了相生相克的思想。在哲学上,这叫相互矛盾、相互依存。我相信这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