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亮
菜叶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
它就像“别人家的孩子”,常出现在童年梦魇里。纵有千般好处,却不如大鱼大肉让人有满足感。
每个妈妈都有让孩子吃菜叶的绝招。小时候,油炸薄荷叶就曾经颠覆了我对菜叶的看法。后来在国外工作,我常买鲜薄荷放在厨房的窗边。馋了,就择下一盘叶子,裹上面粉下锅炸。出锅沥干油,薄荷叶带上金黄的焦边,入口先是浓重的油香,然后是薄荷的通透清爽,满满都是关于故乡亲人的回忆。
前段时间,我去胡志明市拜访老同学,请她去“网红”饭馆吃饭。她吃完说:“这地方,贼贵!”第二晚,她骑个踏板小摩托找我,要让我体验真正的西贡。我们围着市中心的摩天大楼转圈,和其他摩托车堵在一起等红灯,然后,她带我到一家门脸破破烂烂的小饭店吃夜宵。
那是张不锈钢面的大桌子,码满各种塑料盘子,分别装着十几种不同的菜叶,能认出来的有薄荷、罗勒、生菜、苦菊等,外加几盘白肉和透明的春卷皮。蘸料有好几种,我猜大致是由醋、柠檬汁或是其他什么料汁以不同比例混合出来的。
吃法也没有一定之规,随便挑几种叶子放进春卷皮,撞大运一样选一种蘸料。塞进嘴里时,不同叶子的香气互相叫喊、碰撞,又在蘸料的调和下偃旗息鼓,每次都激发出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西贡小姐”出生在越南中部山区,每次从胡志明市回乡,就和妈妈一起采集自家种的菜叶,边聊边卷,边蘸边吃。这不只是怀旧。每天夜晚,她扔掉律所的卷宗,换下西装衬衣,随便穿双拖鞋在胡志明市的街边一坐,享受最解压的一餐。
当然,讲究一点的话,把菜叶子做好,不止洗干择净那么简单,还真得有点窍门。
《增广贤文》里说:“劝君莫将油炒菜,留与儿孙夜读书。”如今,倒不至于这么节约,但炒菜叶子的时候,不放油是一种奇妙的做法。
比如,熬骨汤的时候,我一般都会买几棵娃娃菜,把叶子一片片剥开。锅里没有一丁点儿油,用骨汤铺底、烧沸,小火煮叶子,直到骨汤里的水分蒸发,香味全渗进菜叶子。菜的清香和汤的浓郁拥抱在一起,只消几颗盐粒,就能激发出无穷的美好。
生活是在不断解决矛盾的过程中完成的,就好像菜叶总要在味道的相互撞击中,才能找到正确的存在方式。比如炒小油菜,放盐之前,一定得放点白糖。
在厨房里,最刺激的矛盾是这样的:用大火炒空心菜,就在火头最旺的时候,绕着锅边浇上一圈二锅头。白酒瞬间汽化,酒香在重力作用下撩向菜叶子,仿佛坏小子向美女抛了个媚眼。浓烈和小清新的结合,是忙碌日子里最合宜的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