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版:副刊总第3199期 >2023-08-22编印

初 秋
刊发日期:2023-08-22 阅读次数: 作者:祝桂丽  语音阅读:

  一枚落叶,是秋天的信使。雨水,是一种动力。

  雨水的形成过程,由不得人力所能掌控,就像此刻,雨水从天空倾泻而下,只用一天多时间,就冲走了连日来的高温热浪,它不管你带没带伞,不管你需不需要。

  幸好我带着伞。看完画展,头脑尚沉浸在那些意象多彩的表达中,抬头,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停在眼前,当然路旁已经停着许多的车,为什么这辆车进入了我的视线和头脑?是因为一枚漂亮的落叶。那是一枚成熟了的法国梧桐树叶,被雨湿漉漉地贴在引擎盖上,叶柄倾斜着,留恋不舍地指向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像在跟满树茂密的绿挥手告别。叶筋凸起刚劲有力的线条,由粗到细,渐渐消弭,然后陷入叶面,凹下去,四周填充黄绿主色调,褐色,黄褐,浅黄,浅绿,深绿,看着它,仿佛听见时光在悄悄地演变。

  哦,前天是立秋节气!这枚叶子作为信使,它敏锐的触角接收到神秘的气息,现在正式告诉我,秋来了。

  这应该是春天的第一片叶子吧。新生命的降临,我们曾经为它充满生机而欣喜,鸟儿为它的青春葳蕤唱赞歌。如今,它退出舞台,演出正走向落幕。

  关于秋天一枚叶子的故事,在美国短篇小说之王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叶子》中,被赋予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这枚叶子,拯救了一个对活下去失去信念的患病穷学生。因为这名学生把树叶的掉落跟自己生病的身体紧密联系,她悲观地认为树叶就是她的命运,叶落尽,生命也结束。善良的老画家当然不忍心看着这年轻的生命就此离去,于是在风雨之夜,老画家提着颜料桶爬上梯子,在邻居家砖墙上画了一片经风历雨也不凋落的叶子,而他却因为淋雨后患急性肺炎去世了。

  以牺牲生命来进行正能量的传递与延续,代价实在有点昂贵。假如那个穷学生不沉溺于迷茫和低谷,以积极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病情,老画家也不至于淋雨而丧命。

  大自然有自己的性情,它不被人力所控制。那怕你有许多财富或者很大权力。

  而我们却常常在季节的变换中,受主观意识影响,迷失了自己。就像对于秋的到来,人们有的高兴有的悲苦。

  跟文字打交道的人,常常有悲秋的情绪。他们看到落叶,就心生悲哀,仿佛看到自己的青春流水一般失去。美好的时光味道香甜,但是,太多的人,认为还顾不得细细品尝,就稀里糊涂吞下肚。当你回望青春,会突然发现,在青涩与无知里,美好的东西就那么轻易地挥霍了。

  在彷徨中不如来到乡下。

  乡下对于秋的意识,是收获,是踏实而笃定的开心。

  初秋的乡下,一派欢欣鼓舞。雨水冲刷后,云朵洁白而轻盈,在瓦蓝的天空下流动。云雀穿梭在云层,隐约传来几声悦耳的鸣唱。

  田野,依然以广袤无边的绿来渲染。玉米粗壮,大片大片的墨绿,揣着纺锤一样的棒子,吐出粉红樱子。高粱细长,向天空擎起淡绿色果穗,借着风力向人间致意,等待着日光加冕。花生,在温润的泥土中悄悄孕育,看看碧绿的茎叶下一个个开始隆起的土包,就知道枝枝蔓蔓下挂满了小元宝一样的长生果。

  一阵风带来果香,现在成熟的一般是桃子和葡萄。它们可以大棚里生活,一茬一茬早已上市。苹果却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它们套上果袋,为了避开药物与害虫,虽然看不见浩瀚的星空与月亮,却可以用心来感受来自异域的风怎样吹过身边,带来江南的炎热或者江北的凉爽。南瓜、北瓜虽然只是占据了田间地头,但是依然长得硕大、敦厚,绚烂的金红和墨绿的渐变,让喜欢绘画的我惊叹,它们真是最好的色彩搭配,大胆而热烈。一只蟋蟀弹奏起秋的歌谣,马上有千百只昆虫加入合唱,万物发出和声,来应和每一个季节对生命的赞美。

  相比较于人类的我,却常常缩手缩脚,总是在季节的变迁中患得患失。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有大把的时间,让心愿达成,但当年龄与精力走向滑坡路的时候,又想寻找后悔药。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们不可能人人都像欧·亨利笔下的穷学生那么幸运,遇到一个肯牺牲自己为你点亮希望的人。史铁生经历过那么多的打击,他在北京的地坛扶轮问路,经过一次次的深度思考,终于给自己找到从容面对不完美人生的理由——“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自然界的万物充满了智慧。人到秋天,接受大自然的启示,我们需要以积极向上的心态来创造,自己点亮希望的灯。

  “现在”就是最年轻的时光,找好正确的方向,去干重要的事,让生命的光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让生命的深度与广度能够尽情地延展,去学习,去经历,坚持下去,就有了笃定的底气。

  雨停了,蝉在头顶树枝上高唱,它全然不考虑秋已经来到,心态依然平和如初。落下来的树叶,在风中飞舞的姿态像蝴蝶一样轻盈而美丽。(作者系山东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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