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尾声,细雨夹杂着泥土
伴随浅浅蛙鸣,在青翠色的夜
闯入我的生命,如喉中清冽的泉
我第一次梦见故乡,是抵达莱西的第二夜
在静静流淌的大沽河,忠诚而金黄的摇篮里
那是一九九零年,在一张白色长桌前
在她还未创造灿烈的时刻,玉米须红得像火
在田埂间焦灼地等待,从白昼到黑夜
她望着广袤而深厚的土地
赤着脚,刻下燎原的历史
她曾建构许多崭新的词汇
如“莱西会议”。在晦暗而迷茫的荒野
她的孩子,笨拙而艰难地匍匐前行
直至命运,在蜿蜒南下的河流中
驶向新世纪。她的目光悲悯而热切
岁月交叠,当时间重新聚焦
在锈迹斑斑的“报告”行间
闪烁的灯火下,那些模糊的身影
俨然成为昨天、今天、明天
八月的家园,永恒的玉米
她嘹亮的歌声,通向村庄
是纪念,也是丰碑
是叙述,也是哀悼
是沉默而富饶的胸膛
是一行抵达黎明的诗
关于时间深处的产芝
我希望,在半岛记忆的灰烬中
洪武年间的芝兰草,不会被遗忘
在一场声势浩大的迁徙中
来自云南的杜姓族人
挥舞着命运的大旗
缓缓走进生命的宽乡
莱西湖畔,沉甸甸的黄昏
他与他们,共享夕阳下的独白
时间,成为一棵尘埃落定的龙槐
在草木疯长的季节,在王丕煦故居
我确信,我见证了他辉煌的一生
以及白墙黛瓦间,不眠的《楚泽吟草》
关于午后寂静的庄扶
在开阔而坚韧的平原
我并未看到升腾的袅袅炊烟
远方,由于不可逆转的命运
在苍凉而古老的沽河
抹去饥饿的痕迹
住在楼阁中的
是我白发苍苍的母亲
她曾在陪嫁的樟木箱子上
喂养一只瘦弱的公鸡
望着白炽灯,望着月色下女儿的梦
或许,这亮堂堂的世界
从未抵达她的梦乡
她仍旧打磨着“生活”这个词汇
凌晨四点,握紧拐杖手柄
徘徊在花团锦簇的长街
关于牛溪埠倾泻的七月
我愿铭记一株七月的大豆
土地炽热的灵魂,从我的记忆横穿而过
建构起生存的寓言,孕育理想
她日日夜夜守护着小麦、玉米,也在等待
那些野蛮生长的葡萄藤蔓
开始娴熟地攀缘,走向蔚蓝
如同他的名字,拥有玫瑰的芬芳
她可以保持谦卑的姿态,维系着土壤的根
像阳光与水源,将奉献砌在滚烫的大地尽头
她时常诉说,诉说田间的月,诉说故乡的甜
也许,有一天她会变成一只黄蝴蝶
潜藏在若隐若现的风中,于倏忽之间降临
在白昼朴素的劳作中,追上七月的韵脚
关于历史悲怆的姜山
想到你,想到烟青公路
想到青威烟潍的交汇,想到姜山
想到保驾山,想到一部关于信仰的史诗
想到生存、战争、革命、梦想
死亡和坚定不移的选择
一九二八,他们经历了黑夜的黑
便胸怀理想,渴望赋予我们黎明
矗立在比地狱更黯淡的昨日
看着东方辽远而朦胧的天际
他们深知,延续是最珍贵的礼物
在胶东大地,在饱受蹂躏的日子
他们用生命燃烧火把,捍卫光明的尊严
那一支殷红色步枪,是否也曾照耀他们的脸
在同样充满幻想的,青春年华
作者简介:霰中欣,中国海洋大学在读博士,诗人。曾在《山东文学》《青岛文学》《青岛日报》等杂志、报纸上发表诗歌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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