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版:文史总第2271期 >2018-11-16编印

“太阳红农庄”的水库建设者
刊发日期:2018-11-16 阅读次数: 作者:lxxwzx  语音阅读:
□张淑辉
  李慎温,82岁,水集街道办事处李家疃村人。当年,是“太阳红”农庄“四骨干”之一。
  当时的“农庄”,实际上是将几个就近村子结合成一个集体所命名的结果。那时,莱西有好几个“农庄”。之所以叫“农庄”,而不是“合作社”“大队部”之类,是当时社会环境下向苏联“老大哥”学习的产物。
  21岁那年,作为“太阳红农庄”的一名骨干分子,李慎温参加了产芝水库的修建。
  据李慎温回忆:继产芝水库过后,他又连续参加了堤湾水库建设、高格庄水库建设、莱阳沐浴水库建设。简直是那个年代的水库建设“专业户”。
  “太阳红农庄”的另外三个骨干,分别是任家疃贾光文,义疃店李季平、解同亮。“太阳红农庄”产芝水库建设连连长是李慎温的二叔李有芝和任家疃贾先国,指导员李永详,事务长是勾上村的解忠学,还有一位姓黄,是古城庄村的。
  产芝水库的首期工程是清基。清基就是先将地表泥土、石头挖掉,挖至所需的硬度后,再用扫帚清扫,清扫到一粒沙子都没有,等待下一步垫黄(粘)土。垫上粘土之后夯实,被夯实的粘土,就是水库的隔水层,水就不会再往下渗漏。
  因为库底的水在不停地往上冒,大沽河河水也在不停地渗淌。库底一旦有水,就无法垫粘土,也就无法形成隔水层。所以,清基垫土的活,必须赶在大沽河水还没有过来、库底的水还没有冒出来之前的“无水”状态里迅速完成。
  一个西北风刮得嗖嗖响、小清雪飘得悠悠然的冬日。早饭后,大家来到工地,一看,库底水一夜之间已升至人的大腿根儿。由于天寒,水面上已结了薄冰。如此之深的水加上薄冰,显然已经无法清基。民工们抱着铁锨蹲在岸上,看着这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深水发愁,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天,县委的领导正好到工地视察。领导们看看库水,再看看蹲在岸上发愁的民工,问明原由后,带头的那位领导二话不说,脱掉厚厚的外衣、裤子,只着一条短内裤,手持铁锨,纵身跳下水,弓下身子,一锨锨从水中往岸上捞泥沙。李慎温记得很清楚,领导弓下去的身子,正好贴在了水面……
  李慎温回忆说,记得这位带头的领导正是时任的县长。
  这位突然出现在工地、脱下棉衣跳下水的县长,一下子使民工们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做了。他们霎时忘记了严寒,二话不说,脱掉衣服,扑通扑通跳下了水……“太阳红农庄”的水库工程阵地上,因此获得了一面象征先进与荣誉的流动红旗。初冬的寒风,将这面红旗吹得随风飘荡,农庄里的每一名成员,都沉浸在无比的激动与荣耀之中。
  当时,水库上分管流动红旗插放的,是工程指挥部宣传队,他们其实是一支秧歌队,也是一支快板说唱队,常年活跃在工地上。哪里有先进,他们就出现在哪里。有时说唱,有时扭秧歌,有时是准备好的节目,有时是根据工地当时涌现出来的先进集体或个人,随编随唱,并为其插放或大或小的流动红旗。这,就是当时工地上的精神奖励。
        清完基,打完隔离层,就是推土筑坝。
  推土方的小车队,特等车上装三个篓和一个篓底:左右各一个篓,车身前横一个篓,车鼻梁上再加一个篓底(大约能盛整篓的一半);一等车有左、右、前三个篓;二等车上只有左右两篓。
        工地上每一个有上坡的地方,都有妇女们在那里,手持带钩子的绳子,车一来,挂上钩子便拉。高高的大坝上,既便有人拉车,小推车从坝底到坝顶也十分艰难,工程因此进展缓慢。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令工程技术员出对策,于是工程技术人员在坝顶上安装了一个滑轮,滑轮的一端是妇女们,另一端是带铁钩的绳索。小推车一到,立即被挂上绳索。另一端的妇女们,早已聚精会神地等候在那里,绳索一旦挂车,一秒钟都不肯耽搁,铆足了劲儿拉滑轮绳索。这样,小推车无论是一等还是特等,很容易就上了坝顶。
  李慎温不愧是个骨干,所推都是特等车,而且两腿跑得快,装车也能抢先装,半天或一天下来,常常比别人多推几车,因此常常获得物质上的奖励。
  水库建设的头一年,定粮很低。推特等车的每人每月55斤粮,推一等车的每人每月50斤,推二等车的每人每月45斤。早餐半斤煮熟的地瓜干,中午地瓜面窝头,里面掺了一点点玉米面。晚上只有加了菜叶子的稀饭,每人一大勺,约有两碗多一点。
  李慎温记得任家疃有一妇女叫李季花,论辈份,叫他“大叔”。李季花知道男人们都吃不饱肚子,有时偷偷把“大叔”喊到一边,说:“男人的饭量比女人大,俺这里有喝不了的菜饭,你千万别嫌弃,也别不好意思,给,快快喝了吧。”李慎温见对方态度诚恳,也顾不上许多,捧起碗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工地上的物质奖励,是隔老远就能闻得到的香喷喷的诱人大馒头。多推一车,多发一个馒头票。李慎温将奖励来的馒头票攒下来,某个合适的晚饭时一下子领出来,饭后步行从水库走回李家疃,将馒头送回家,塞进奶奶的手里。李慎温的母亲已去世,父亲去了外地另娶了妻。李慎温的爷爷奶奶养育了他。修建水库的头一年,爷爷去世,一家人只剩下了奶奶与孙子。
  每次夜间回家,李慎温都在家里住一夜,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赶在早饭之前,步行回水库工地,一点都不耽误劳动。往返距离约三十里地。
  李慎温的爱人邴纪云,也是一位产芝水库的建设者。她来自当时庄扶公社早朝村,是一位了不得的劳动能手,除了有着相当大的力气外,她的活儿又快速又细致,只要是领导或技术人员交待下的活,在她手里既快又不走样儿。她因此被任命为班长,并荣获连部劳模称号,在连部召开的大会上,她也同其他模范一样,被请到台上,佩戴上了鲜艳夺目的大红花。
  她常常像李慎温一样,将多得的馒头票攒起来,利用晚饭后的休息时间,步行回家,送回家里。
  “送给奶奶和妹妹。”邴纪云说。
  “家里只有奶奶和妹妹吗?”细心的笔者问道。
  “不是,也有母亲。不是奶奶年迈、妹妹年幼嘛。”
  那时,俩人还互不相识。却早已具备了“心有灵犀”般的孝心了!
  馒头是当时最难能吃到、最美味、最高级的主食。到了第二年秋,生活好了很多,早晚窝头、稀饭满足供给,中午的窝头由原来的地瓜面为主、玉米面为辅,一跃变成了玉米全面,而且,中午时有馒头偶尔“露面”。工地上从春天开始自己种菜,饭碗里的蔬菜,也因此丰盛了很多。当时,“太阳红农庄”的人住在韶存庄,离水库二三里地,离茂芝场也二三里地,食堂设在茂芝场村东。
  李慎温还记得在工地上曾领到过四五个月的工资,每月五十多块钱,都是按劳动所得。别人有的发十几元或二十、三十、四十几元不等。
  修建水库大坝所用的石头,很多都是来自当时牛溪埠公社的黑兰埠村。工地规定每人每天往返黑兰埠推石头一趟半。
  推石头的小车也同样分等级,一等车推550斤,二等车推500斤,三等车推450斤。“太阳红农庄”的四个骨干所用小车,都是领导特别许可后、从农庄小车队里挑选出来的最结实车辆,承受力强。四人经商量决定,每人每车推石一千二百斤,推至离大坝工地不远处停下来,卸车重装成550斤以上的一等车。这样四人每人一车可装出两个一等车,等于推了两趟。这样四人既超额完成任务,又能轻轻松松获得物质奖励——香喷喷的大馒头。
  工地领导觉得困惑,每人每天一趟半是经过严格计算过的,能完成就很不错了,他们这几个人又是如何推出两趟呢?领导经过仔细琢磨,断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于是,领导第二天悄悄跟踪观察,这一下,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一下子露了馅。
  “你们这么干,别人就吃不上饭了啊!”领导说:“这几个馒头是最后一次奖励你们,以后就别再领了啊。”
  “别看那时候干那么多活,一点也不觉得累。”李慎温说。
  看着他轻轻松松的表情,听着他轻轻松松说出来的话,笔者无法想象当初的他们,力气究竟有多么大,大得令现代人不可想象。
  李慎温老人继续说:“我们四个还不算是太能干的!”
  “啊?还有比你们更能干的?”笔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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